本报特约:潍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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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达雅族这个身份

踏入2015年,砂拉越的原住民社群中浮现一个在中文媒体几乎不见,但在英文媒体及社交网站上却热议不断且越演越烈的课题,一个自马来西亚联合邦成立以来就出现,但到现在才突然受到官方关注,唯却因此而引起更多争议的课题– 砂拉越的土著,到底是谁。

顾名思义,所谓砂拉越土著,当然就是砂拉越的原住民,但是这些“婆罗洲之子”到底是谁,却成为一项课题,而且一直拖到马来西亚成立五十八年还未定案,不仅是个怪事,也是这些原住民的悲歌。

凡是有填写过官方表格者都会发现到,在各种表格的民族一栏中,只列出巫族,华族,印族,以及“其他”这些选项,那就是说,除了华,巫,印,国内的其他民族包括砂拉越土著与沙巴土著,全被归类为“其他种族 ” !

2014年砂拉越官方首次庆祝7月22日砂拉越独立日,同年一并庆祝参组大马50周年的当儿,英文星报砂版首版首题显著报导:为什么仍然将沙,砂土著称为“其他种族”,道出了婆罗洲民族在族称上所仍面对的困境。

这些原住民原就是婆罗洲岛的子民,但可悲的是,作为共同成立马来西亚的伙伴,同时在宪法中明文规定享有与马来亚马来同胞同等地位的国民,却没有一个具有法律地位的统一名称,它不在沙拉越宪法及法律内,也从不像马来人,华裔,印度裔那样光明正大的列入官方表格中。他们在官方表格的种族选项栏中被列为Lain-lain。

这被视为是一种歧视的措施,终于在砂拉越新任首席部长拿督斯里阿迪南沙登上任后即刻获得正视。他在1月17日于加帛宣布联邦政府已遵循砂拉越政府的要求,在官方表格中取消了“其他”这个称谓,并以Bumiputra Iban(伊班土著), Bumiputra Bidayuh (比达友土著)以及Bumiputra Orang Ulu(乌鲁族土著)取代。

(沙巴随即在同月13日跟进砂拉越的步骤。)

这项举止受到欢迎,在砂拉越土著中引起巨大的回响。但是在对政府的“纠正”表示欢迎的同时,他们—特别是伊班族–对政府在没有征求他们本身意见就定下的这三个族称却大力反对。多个包括执政党,反对党与非政府组织纷纷表示不接受这些名称,包括砂人民党,达雅国民大会,达雅青年协会,达雅比达友国民协会,达雅大学毕业生协会,砂拉越伊班阵线,以及一个自称为100达雅专业人士的非正式团体等这些以伊班族为主的政党社团皆表态不接受,并且强力要求以他们一路来所自称的“达雅族”取代。以达雅国民协会为主的民间团体认为,正确的用法是“达雅伊班”,“达雅比达友”,“达雅乌鲁族”,“达雅马兰瑙”。

该协会更认为“达雅”族称什至应该包括沙巴的“达雅杜顺”(包含了卡达山族)与“达雅姆禄”。随后,拿督斯里阿迪南沙登载26/2马广电上任周年特备节目中表示,他会尊重达雅社群的意见,即以“达雅族”来取代。

笔者认同使用“达雅”比“土著”更为正确。“达雅”是他们一路来所使用的统称,而“土著”却是东姑阿都拉曼引用梵文形成的一个带有形容词意味的马来名。“土著”是在马来西亚宪法下享有特别地位的国民,而非一个族群。这些国民包括了马来族,半岛原住民,以及砂沙的原住民。

达雅族是砂拉越的最大族群,同时也是砂拉越及整个婆罗洲的原住民,是名副其实的婆罗洲之子。根据最新的砂拉越人口统计资料,至2013年第三季度砂拉越的伊班族人口为74万5400,毕达友20万5900,乌鲁民族16万4700。这三个族群加起来就有1,116,000人,在包括了华族,马来族,马兰瑙族,印裔与其他民族的砂拉越人口中是最大的民族。但是我们发现到在官方统计中,他们并没有被统一归类为一个民族,而是分成三个族群,即伊班族,比达友族以及其他土著。(详见9/2/14诗华日报。)

现在政府开声要将他们归类为伊班土著,比达友土著以及乌鲁族土著,这个分法仍然没将他们视为一个民族。他们之所以强烈要求更正为达雅伊班,达雅比达友,达雅乌鲁族,这除了他们(尤其是伊班族)坚持传统的族群名称外,也显示他们决心自视为一个单一民族,团结在统一的族称下。

如果政府如能如达雅大学毕业生协会主席杜锡召乌(Dr. Dusit  Jaul)所希望的,顺从这个族群的要求,将他们统称为达雅族的话,那达雅族就名正言顺的成为砂拉越的一个单一族群。

无论如何,砂拉越首席部长拿督巴丁宜丹斯里阿迪南沙登在今年2月25日接受电视台配合他担任首长一周年推出的特备专访节目上开声表示,他会尊重达雅社群的意见及看法,以“达雅族”取代他之前建议的“土著”,并表示事情将交由土著技术委员会进一步处理。

那么,我们对这个达雅族的认识又有多少?他们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就像是提到砂拉越的民族那样,很少人能回答得出,特别是身为砂拉越子民之一的华族,对达雅族的了解“似近犹远”,一般民众对他们的认识并不深入。

或者我们可以从两方面来认识他们。

二:达雅族这个民族

达雅族是谁?这个问题并不像我们问华人是谁那样简单。我们对华族(汉族)的认知,是华族(汉族)包含了客家,福建,福州,潮州等不同贯籍,祖先源自中国的一个民族,每个贯籍之下又有不同的方言群。但是达雅族并非包括统单一民族不同贯籍的一个民族,而是包括了婆罗洲岛多个在某种程度上拥有共同点,但拥有不同
语系,传统文化,习俗,各别居住部落及领域的不同民族。

我得声明在这个课题上,我们无法在这里找到有关达雅族的正式或官方文件,因为这些文件及资料主要都在印尼,因此很多资料都是来自网络,尤其是部落格与面子书,不过这些网络文章多引用印尼官方的资料,故其学术价值不容否认。

达雅族,乃是婆罗洲岛其中一群由在传统文化习俗以及语言拥有些许共同点的不同民族组成的一个综合族群之统称。他们与另外五个族群被认为是婆罗洲岛的原住民—当中包括了后来迁移到婆罗洲而融入他们的族群者。除了达雅族之外,另外五个婆罗洲原住民如下:辜代 Kutai,马来 Melayu,提东 Tidong,柏劳 Berau,以及班扎Banjar。

作为这六大民族之一的达雅族,本身就是由六个传统文化相近的民族组成。根据原住民部落客Paren Nyawi指出,达雅族是指婆罗洲岛的一组有别于集居在沿海地带的马来人的那些沿河–特别是河流上游的松散族称。

按印尼观点来说,达雅族(Dayak/Dyak/Daya)是由以下六个民族组成:

1. 加央–肯雅—巴浩 Kayan-Kenyah-Bahau
2. 欧达侬 Ot Danum
3. 伊班 Iban
4. 姆绿 Murut
5. 克利曼丹Klemantan
6. 普南 Punan

这六个族群之下,包含了405个支族。

关于达雅族的起源,就像其他民族的起源一样,众说纷纭,综合手上的资料,达雅族起源两大说法:一是达雅族原就是婆罗洲岛的原住民,二是综合原住民与移民说,后者另有两大理论。

我们先看第一种说法。这个说法指出,大约在公元1077-1078,在婆罗洲岛以及东南亚其他群岛与亚洲大陆尚连成一体时,大陆的一些蒙古人种就迁入这片现称婆罗洲的土地,到婆罗洲自成一岛后,他们就成为岛上的原先居民。

第二个说法则有两个起源说,一是他们乃从中国大陆移民入婆罗洲岛,这个口传起源说在他们的一个支族“乌鲁民族”下的加央与肯雅中最为普遍。非常有趣,老一辈的加央族人与肯雅族人,仍然代代承传着他们的祖先来自一个叫“TIONGKOK” 的故事。这个“TIONGKOK”,在福建方言中,就是中国。持这个说法者认为这解释了他们当中的加央,肯雅,伦达耶等在体型上与拥有蒙古人种的特征,同时也解释了伦巴旺族与台湾原住民在语言与文化上拥有某个程度的共同点,以及加央与肯雅族等关于龙的民间传说。二是达雅族原本就起源于婆罗洲岛。

后来第二个说法中的两种起源说被综合,认为达雅族中的某些族群的确是源自中国的移民,而另一些这是婆罗洲岛的原先居民,并以这来解释为什么达雅族群当中,会有很大的语言,文化分歧。

以印尼方面的角度来看,达雅族乃是婆罗洲岛上405个民族的统称(J.U.Lontaan),是指在婆罗洲岛的聚居在河流上游的非回教徒原住民—这是相对于沿海的那些信仰伊斯兰教的马来人而言。(参大英百科。)

那在现代的砂拉越,达雅族又是谁呢?

根据砂拉越伊班族的认知,特别是从伊班非政府组织的说法,达雅族是指砂拉越的非马来人/非回教徒土著,这包括了伊班族本身,以及比达友族,加上乌鲁民族和非回教徒马兰瑙族。

但是,如果我们将同样的问题抛向华人,马来人与乌鲁民族,答案却是达雅族乃是被称为海达雅的伊班族与被称为陆达雅的比达友族,这个答案,将乌鲁民族以及习惯上统称为马来/马兰瑙人的马兰瑙族排除在外。

这是因为在砂拉越与马来西亚的宪法与法律条文当中,并没有“达雅族”这个民族,因此达雅族这个名称,并不具任何法律地位,也因为如此,在砂拉越土著群当中,除了伊班族与比达友族会自称为达雅族,并组织“达雅公会”,“达雅比达友国民协会”等光明正大挂上达雅招牌外,其他非穆斯林土著并不自视及被视为达雅族。

根据《砂拉越诠释法》与马来西亚宪法 (SS 161 A-6 and 7)的定义,砂拉越的原住民(土著)被分为Bukitan(布吉丹),Bisaya (比沙雅),Dusun (杜顺),海达雅,陆达雅,Kedayan(卡达央),Kelabit( 加拉毕),Kayan (加央),Kenyah –inclusive of Sebob, Seping(肯雅—包括瑟博,瑟宾),Kajang –inclusive of Sekapan, Kejaman, Lahanan, Punan, Tanjong and Kanowit (卡章—包括瑟卡班,格查曼,拉汉南,普南,丹绒, 加拿逸),Lugat (鲁格),Lisum (利宋),马来族,马兰瑙,Murut (摩禄),Penan (本南),Sian (Sihan)(西汉),达卡(Tagal),Tabun (达本)与Ukit (乌吉)这二十个民族,而海达雅(伊班族)与陆达雅(比达友族)是这二十个民族当中的两个不同民族。

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乌鲁民族社群。以上这二十个民族当中的布吉丹,比沙雅,加拉毕,加央,肯雅,卡章,鲁格,利宋,摩禄,本南,西汉,达本,乌吉这十三个民族,加上没被列入的另一个民族沙班族,因着传统文化,集聚部落与语言上的相似而自成一个“乌鲁民族”,并组织了“全国乌鲁民族公会”,但这个族称也不具任何法定地位。

那么,乌鲁民族是不是也属于达雅族?按照印尼的称法与伊班族的说法,他们同样是达雅族。伊班族是从印尼西加里曼丹扩散到现代的砂拉越,形成砂拉越的主要原住民,在加里曼丹,他们与这些在砂拉越自称为乌鲁民族的原住民是归为达雅族的,而他们就据此认为大家皆在达雅大家庭中,属于阿博—加央达雅族群(Rumpun Dayak Apo-Kayan)。

可是在砂拉越,乌鲁民族本身–特别是年轻一辈,却不自认为达雅族。他们口中的达雅族,是“那些庆祝达雅节(Gawai Dayak)的伊班族和比达友族。”笔者不晓得在加里曼丹及在砂拉越政府在1965年,将这个传统丰收节定在每年的六月一日之前,这些非伊班族有没有庆祝达雅节,或者以其他名称来庆祝,但是日期固定以来,除了官方庆典外,乌鲁民族从没在民间自动自发庆祝达雅节。

关于他们不将本身族群归类为达雅族的原因,或者生活习俗与语言差异是主要因素。乌鲁民族与伊班族及比达友族之间在这两方面存有明显的差异,而他们彼此之间虽然多达十四个民族,但在文化与语言上的共同点倒很多,就如伊班族和比达友族之间那样。

但据Paren Nyawi在其部落格文章所言,其原因是基于对历史缺乏认知,以及因以前民族部落之间的战争而引发的情绪化结果。在当时,战争是达雅民族求存的唯一手段,同时他们之间的战争是残酷及非常血腥的,一些较小的民族往往在战争中被灭族或被同化。而伊班族作为势力较强的一族,就在不断的胜利当中被其他民族仇视,并因此而刻意与他们划清界限。

另一个族群马兰瑙族,是不是也属于达雅族呢?

如果按照加里曼丹婆罗洲原住民的说法,马兰瑙的确同样属于达雅族。但在砂拉越,他们也不被归类为达雅族,而是(在官方表格及普遍民众认知上)被列为马来/马兰瑙。他们是穆斯林比例较大的砂拉越土著,这些穆斯林马兰瑙多少会对马来族有认同的倾向。唯那些基督徒以及仍然保持原始信仰者,则多持有他们是自成一族的看法。

马兰瑙族与乌鲁民族中的瑟卡班族在语言上拥有相当程度的共同点,被视为是“近亲”。在于木胶举办的第六届马兰瑙文化大会,马兰瑙公会什至邀请了布拉甲的瑟卡班族代表出席,此外在这方面,他们与另两个乌鲁民族拉汉南与格查曼也非常接近。瑟卡班与拉汉南以及普南,丹绒, 加拿逸同属乌鲁民族之下的卡章族。

在文化习俗上,马兰瑙族与乌鲁民族一样有柱葬的风俗,即为在社区中有名望的长者建立高高的棺柱,将他们的棺木置放在特别竖立的柱子上方,这个棺柱,乌鲁民族称为Kelireng, 马兰瑙族则称为Kelideng/Jerunei。

在民间信仰上,他们的传统宗教Liko 或Likau ,也与加里曼丹的达雅族传统宗教Kaharingan非常相似,被认为是同一宗教的不同支派。

这样看来,他们可说是卡章族之一,或最低限度是与卡章族有相同渊源。

因此,以在砂拉越的认知,达雅族有以下三种说法:

1, 专指伊班族与比达友族,这是一路来官方的非正式用法,也获得华族,马来族与其他土著的认同,

2, 是伊班族,比达友族与乌鲁民族等三十个民族,以及包括沙巴的卡达山杜顺族等四十个民族与支族的统称,这是传统达雅伊班族的说法,一如达雅国民大会Dayak National Congress 会长Mengga Mikui所表示,

3, 包括了伊班族,比达友族,乌鲁民族与(非穆斯林)马兰瑙族,或者说,包括了砂拉越所有非穆斯林(马来族与回教徒马兰瑙族)的土著。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这些非穆斯林马兰瑙当中,亦有部分将种族与宗教明显分开,而认为不管是什么宗教,他们都还是马兰瑙族。

现在回到达雅族的身份这个问题上,首席部长表示政府会尊重达雅社群的意愿,以“达雅族”原先建议的伊班土著,比达友土著以及乌鲁族土著,一旦落实,往后砂拉越的伊班族,比达友族,乌鲁民族这三大土著族群将被统称为达雅族,待《砂拉越诠释法》修正获得通过,那达雅族就成为砂拉越的两个土著族群,即达雅族与马来族之一了。

如此一来,谈到砂拉越的民族,以后将是达雅族,华族,马来族这三大族群,以及“其他”。(至于马兰瑙族,相信官方仍会沿用马来/马拉瑙这一通称,而那些非穆斯林马兰瑙会自行归类为乌鲁民族/达雅族,或仍是自成一族,有待他们作出宣布。)

三: 达雅族这个族称

最后,我们看看达雅族这个名称的由来。

在印尼加里曼丹的达雅族群,普遍上都接受说DAYAK是十八世纪才出现的名称,这个称号是由后来移民到加里曼丹的马来族所取且是带有贬义的。其实在他们当中并没有这个名称,反而个别民族是以部落河流为名,直到1894年,这些民族在Tumbang Anoi开会时才一致决定采用达雅族作为团结不同民族的总称。到荷兰殖民时期,殖民政府才正式将这个名称“法定化”。

但在砂拉越的达雅人,却又有不同说法:他们的解释是Dayak 或Dyak一词,是其中一个民族中指“人”的意思—但却从来没有提出是他们当中的那一族。就以对达雅族一词最为坚持的伊班族为例,在伊班语中,“人”是Mensia, 与马来语的Manusia相近,字根源自梵文。

我们或许可以肯定,他们沿用了这个在他们的发源地印尼加里曼丹所采用的名称,并在后来为拉者布洛克王朝所正式采用。

不论如何,砂拉越政府现在终于有心给以他们一个他们争取了50年的正式身份。截稿时,15/3的婆罗洲邮报报道,沙巴砂拉越土著技术委员会联合主席之一的拿督道格拉斯乌加表示该委员会经将建议呈上联邦内阁。

虽然是太迟了点,而且还引起争论,但达雅族这个族称总算是受到了正视,对他们本身的团结,以及对砂拉越多元民族的肯定,都起了正面的作用。最重要的,砂拉越将永远保持一路来的民族交融特色,达雅族,华族,马来族大家不分你我,共存共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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